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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版也能露面

2011 年 01 月 30 日 發表留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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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幫大陸一本雜誌寫了一篇文章  這是雜誌封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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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頁 主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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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頁 都是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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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英文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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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文版的第二頁

雖然嘴上說不介意,但因為被改了不少  好像連標題都改了

我當然還是想用自己的原版,只有這種時候我才會想起有blog。

Here it is, the original!

侯導很忙

—-《戀戀風塵》25周年記

國寶級導演

我們被帶進餐廳包廂時,侯導已坐在裡面,他正低頭仔細地研究菜單,我和幾個外籍評審先進來了,但我們不知該坐,還是站,也不知該怎麼打招呼,因為侯導正低著頭,侯導看的只是菜單,但他是大導演侯孝賢耶,我們則是不知哪兒冒出來的,我們不過是台北電影節今年的評審而已,怎敢打擾他。

我今年擔任台北電影節的評審,侯導是電影節主席,電影節的工作人員慎重其事地把『與侯導吃飯』一事,當成是評審們千金難買的福利,彷彿他們給了評審這個金牌,我們理當赴湯蹈火毫無怨言,這招不止適用在臺灣人身上,用在外國人身上更有效,聽說日本導演行定勳一和侯導吃完飯,當晚立刻和他的影迷們大大炫耀了一番。

而我竟打算問這位,如今已被列為國寶級的侯孝賢導演,『請問當年《戀戀風塵》在金馬獎全軍覆沒,連提名都沒有,請問您有何感想?』侯導今年連莊當金馬獎的主席,我是要他批判金馬獎?還是要他檢討《戀戀風塵》呢?難怪採訪被打回票。

《戀戀風塵》今年推出數位修復版,七月在台北電影節首映時,有多位當年的工作人員到場相挺,照例首先說話的是侯導,他說,『現在看,發現當年的自己也沒多厲害。』正當大家以為他只是謙虛而已,他滔滔不絕地開始挑剔起當年因為沒有現場同步收音,很多細部的聲音都沒有,拍阿遠當兵那段因為當年不能去金門拍,只在象山拍,景看來不對,這次的數位版因為沒有探光調整,因此很多光都不對,再加上這是吳念真的故事,應該由吳念真來拍才對…

如今的侯導,各方邀約從沒斷過,和我們吃飯前一天他人在中國,和我們吃飯的隔天他就要去日本,說要拍《聶隱娘》多年,仍只聞樓梯響,但侯導沒閒著,他會上街頭為原住民發聲抗議,在釜山辦大師講座,現在的侯孝賢不純粹只是個電影導演,他對電影圈的大小事和他關心的社會運動都會熱血參與,還得替上海世博的台灣館拍短片,還得為國家電影政策提說法[1],總之,不是只有周杰倫才唱「牛仔很忙」,侯導也全球跑透透的忙翻了。現在的侯孝賢早就不是《戀戀風塵》時代的侯孝賢了。

沈從文的啟發

眾所周知,侯導是台灣新電影時期的總舵主,但侯孝賢其實進入電影圈甚早,當他和這批帶著滿腔西方電影理論的新電影年輕導演們混在一起時,他當時可不認識高達或小津,甚至不知道什麼叫master shot(主鏡頭),他只知道自己經常這樣拍,但可不知道英文怎麼講,侯孝賢混在這些人當中,也曾經焦慮過。朱天文懂得他的焦慮,介紹他看了【沈從文自傳】。

從湖南鄉下到北京寫作的沈從文,初識徐志摩、葉公超等「京派文人」時,不知是否也慌張過?但沈從文28歲就以直率的筆調寫出家鄉的人與事,沈從文不用變成京派文人,他記憶中那些湖南鄉里的野趣奇事就是他的特色。侯導看完【沈從文自傳】後,受到很大的啟發,他決定用這種「有點俯視的眼睛在看著這個世界」[2],來拍被視為他本人第一部發生質變的電影《風櫃來的人》。[3]

2001年時,侯導的公司發行了一套附有四片DVD的【青春叛逃事件簿】,內容集合了《風櫃來的人》、《冬冬的假期》、《童年往事》和《戀戀風塵》,當時侯孝賢已經因為《悲情城市》拿過威尼斯金獅獎,但他沒把讚譽有加、獲獎無數的《悲情城市》或他自己鍾愛的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或深受歐美喜愛的《海上花》拿出來做專輯,反而挑了這四部關於童年與青春的電影。

站在樹上偷看

唐諾在這套專輯中寫著,他們請侯孝賢細說一次他自己的電影時,侯導想了一下,直接講起小時候偷摘別人家芒果的事…侯孝賢說他『貪心又膽子大』,別的小孩摘了就跑,他則採取「現場吃飽再摘回家」的戰略,因此他每回停駐在樹上的時間遂被拉長,甚至樹下來了大人乘涼下棋什麼的,他還得無限期被困枝椏綠葉間下不來。侯孝賢說,『這應該就是他電影經驗的第一次震慄。』原來如此。原來侯導這套【青春叛逃事件簿】裡集結的,正是他最早的觀影經驗,原來他曾長期站在樹上,靜靜看著底下人們的一舉一動,而他這個「小孩/旁觀者」的特質,也一直出現在電影中。[4]

當時的侯孝賢電影,常被人說很像小津安二郎,但他直到帶著《童年往事》的拷貝在法國參展時,才在阿薩亞斯女友家真正看懂小津的電影,之後侯導果然也迷上了小津,侯導曾這樣評過小津安二郎,『表面上很簡單,讓你感覺沒有很強的戲劇性,但是累積起來,底層便有個暗流,是驚濤駭浪的。』[5]其實這段話一字不刪,就能直接拿來形容,表面上什麼也沒發生,底層卻驚濤駭浪的《戀戀風塵》。

無為的經典

《戀戀風塵》原來的劇本叫《戀戀風城》,是吳念真遭逢「兵變」[6]的初戀親身經歷,而男主角的爸爸是九份礦工的家庭故事,稍後被吳念真拍成《多桑》。因此,吳念真對《戀戀風塵》有切身之痛,但他痛徹心扉的愛情故事,卻被侯孝賢拍的雲淡風輕,吳念真只好說,『畢竟,電影是導演的。』[7]

《戀戀風塵》拍的非常簡約,朱天文在【最好的時光】一書裡交代拍攝始末,劇本其實有很多旁枝末節,包括送便當那段有很多細節都被剪掉或阿雲竟寫過1095個信封交給阿遠,最後這些可以讓劇情更戲劇化或解釋更多的情節全被刪了,但侯導只說,『沒辦法,剪不進去』或『你們想想,應該是這樣才對。』[8]剪到後來就變成表面上看似什麼也沒發生,只剩下在命運捉弄下,孤單無助的阿遠,和李天祿演的阿公一直叨唸著蕃薯藤和颱風,總之,也說不上到底這裡發生啥事,只知道那些莫名所以然的情節,變成一種吸引人的特質。

吳念真的故事原本很有社會批判力道的,但最有批判力的往往最受時間的考驗,一旦物換星移,那故事轉眼間就成天寶年間的往事;但侯孝賢用緩慢移動的天光雲影和默默承受的人物,把批判內化到故事裡,你隱約覺得這群鄉下年輕人到城市討生活常常受騙和受傷,背景則有父親在礦村和人討論罷工事宜,但這些瑣碎的細節都只隱隱地露出一點點梗概,侯孝賢的批判非常隱晦,似乎沒有批判也無妨,我認為這就是《戀戀風塵》在25年後變成經典的因素之一,因為當中小村人民的情感真摯,才經得起時間的考驗,政治和社會批判是具有特定時空的,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和人與自然的關係卻是恆常的。

台灣新電影常被視為某種型態的「革命」,首當其衝被革的正是《戀戀風塵》中,村民看的健康寫實派電影《養鴨人家》。侯導曾說,因為《養鴨人家》剛好符合《戀戀風塵》的時間,再加上他初入電影圈時曾是李行導演的場記,因此就選了這部片。至於他是否想批判健康寫實派呢?顯然我要問的問題又很強人所難了,這不是要侯導得罪人嗎?侯導想講的話很多,但他不見得想解釋他的電影。他覺得他那「無為就是有所為」的電影,已是他對這世界最好的表達,要再多說,就點破了。


[1] 【台灣電影夢 聚焦大陸海西】侯孝賢 中國時報 2010 Oct 2

[2] 【侯孝賢電影講座】卓伯棠主編 香港浸會大學電影電視系/天地圖書 聯合出版 2008

[3] 侯導第一部具「新電影」意識是《兒子的大玩偶》中的第一段,但這只能算是短片,真正完全由侯導自己一人獨自完成的是劇情長片是《風櫃來的人》。

[4] 【最好的時光】 唐諾【青春叛逃事件簿】DVD合輯 2001年 三視影業出版

[5] 【侯孝賢電影講座】卓伯棠主編 香港浸會大學電影電視系/天地圖書 聯合出版 2008 第65頁

[6] 台灣成年男子都要當兵二至三年,期間常因與女友分隔兩地,女方移情別戀,這種戀情因為當兵而改變的案例很多,俗稱為「兵變」。

[7] 【最好的時光】朱天文 台北 印刻出版 2008 第273頁。

[8] 【最好的時光】朱天文 台北 印刻出版 2008 第255頁 & 第270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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